广州“药神”被判刑，致命疏忽或是笔录没签好 ——兼谈侦查阶段聘请律师的重要性

“我非常后悔，讯问笔录中办案人员所写‘6000元介绍信息费’，我没有坚持修改、还原事实！”

——广州“药神”王铂生追悔莫及

身为一家保险公司高管，中年丧子后，他与湖南“药神”陆勇一样，为更多同病相怜的家庭伸出援手，为他们联系进口抗癌药物。但他却没能像陆勇那么幸运不予起诉。王铂生一审被以销售假药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，二审以非法经营罪判处有期徒刑2年6个月，缓刑3年。

他因药获罪的争议焦点在于，一家生物公司员工给他的6000元，到底是丧子后的慰问金还是卖药后的非法所得。不幸的是，这笔“信息费”，被法院认定为非法所得。

如果当初他坚持将“信息费”修改为“慰问金”，结果会怎样？

"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”，这个细节说明，侦查阶段聘请律师，不仅必要，而且非常重要。

广州“药神”帮忙买药被判非法经营罪

据开屏新闻报道，2017年11月27日，堪称广州版“我不是药神”案主人公王铂生，被无锡警方抓获。今年51岁的他，本该继续担任广州一家保险公司的高管，但3年前的这场抓捕，彻底打乱了他的生活。

这一切，要从他为救儿子购买抗癌神药“PD1”说起。

2014年夏天，王铂生的独子小昊在广州体检时发现患肝癌晚期。施行手术后，需要进口药“多吉美”进行治疗。但当时该药在国内一药难求，王铂生只好通过加入癌症病友的QQ群、微信群，向产生抗药性的病人或已去世病人的家属购买二手“多吉美”。

2015年3月底，王铂生夫妇带着小昊赴美国治疗，了解到一种被称为“抗癌神药”的药物——“PD1”。该药当时尚未被引入国内，回国后，王铂生带着小昊先后在香港、澳门治病，并购买了30瓶PD1，单价为2.6至2.7万人民币。

遗憾的是，小昊于2017年5月离开人世。家里剩下的6瓶PD1，一部分转让给朋友用于治疗，余下的以1.15万元/瓶转让给一个自称“李医生”（包庆生）的QQ群主，他在群里说有病人急需PD1。

不久，“李医生”再次联系他帮忙为其他病人找药。在为孩子求医问药过程中，王铂生结识了一家与PD1类药物相关联的生物公司工作人员，便联系对方希望能从临床试验中拿出少量PD1，救治其他病人。

最终，王铂生作为中间人，帮助“李医生”拿到了12瓶PD1，每瓶1.15万元。事后王铂生收了生物公司工作人员的6000元。

2017年8月，“李医生”因涉嫌销售仿冒进口药无锡警方抓获，警方根据其供述，于2017年11月27日将王铂生抓获。

定罪焦点：“慰问金”还是“信息费”？

王铂生说：“我本来是不愿意收的，但对方说我儿子刚刚去世，想安慰我一下，由于比较忙，就从每瓶药里抽500元给我，当作喝茶费，慰问金。”

2019年4月25日，江苏省无锡市锡山区人民法院一审认定王铂生销售假药12瓶，非法获利6000元，以销售假药罪，判处其有期徒刑3年，并处罚金52万元。

2019年12月1日修订实施的《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品管理法》不再规定未经批准的进口药品按照假药论处。

今年9月27日，无锡市中院二审审理认定，2017年9月至10月期间，王铂生在未取得药品经营许可证的情况下，以每瓶11500元的价格，将未经批准进口的22瓶PD1销售给包信庆（“李医生”），得款共计253000元，非法获利6000元，以非法经营罪判处王铂生有期徒刑2年6个月，缓刑3年，并处罚金1万元。

王铂生不服，于今年10月向无锡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申诉。

王铂生与儿子小昊（开屏新闻）

为什么说侦查阶段聘请律师非常重要？

我们在看港台、外国警匪片时，常常有这样的镜头：警察在逮捕嫌疑犯之前，对他说：“你有权保持沉默，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。”

在我国，没有“米兰达”警告。根据《刑事诉讼法》的规定，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供述和辩解，只要能用于证明案件事实，都是证据。

在该案中，广州“药神”被定罪焦点在于6000元“非法收入”。而被定为“非法收入”的关键，则是他的供述。

“笔录中供述的6000元介绍信息费，是办案人员在第4次提审录口供时写的，当时我提出要修改还原事实，但警员不修改，还说写什么费用都是一样的。”

他非常后悔当时没有坚持要求修改笔录。但这个疏忽，却让他付出被判刑罚、丢失工作的代价。

可见，如何签署讯问笔录，看似很简单的问题，有时候对犯罪嫌疑人的量刑却起到无法预计的作用。

由于很多人涉案，都是首次被采取强制措施，对于如何行使自己的诉讼权利，并不是很清楚、专业。这个时候，聘请律师至关重要。

侦查阶段律师可以做什么？

有不少家属在当事人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后，对于要不要请律师，非常犹豫，他们称不知道律师能做些什么、对当事人有没有帮助。甚至有些家属想自己为当事人奔波、呼吁，联系办案单位。

根据我国《刑事诉讼法》规定， 犯罪嫌疑人自被侦查机关第一次讯问或者采取强制措施之日起，有权委托辩护人；在侦查期间，只能委托律师作为辩护人。

在侦查阶段，律师可以帮助当事人做如下工作：

01

会见当事人

1.亲属沟通的桥梁

很多家属在当事人被采取刑强制措施后，急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，被关押在看守所里面的嫌疑人是否遭到刑讯逼供，是否受到其他被关押者欺凌，里面的生活情况如何等。由于侦查阶段只有律师可以会见当事人，这个时候聘请律师，可以帮助家属了解情况，为双方沟通内外家庭情况。

2.告知其诉讼权利

根据法律规定，告知犯罪嫌疑人享有申请回避、拒绝回答与本案无关的问题、不得强迫自证其罪、要求自行书写供述，申请变更、解除强制措施等权利。

3.了解有无刑讯逼供

律师会见时，首先观察当事人的身体外观、行走姿势，有无外伤、言词表达是否流畅清晰等情况。如有，及时了解事发原因，并提出相应对微。

即使没有明显的外伤、异常情况，也要向当事人确认，侦查机关在提审时有无打骂、恐吓、威胁的情形，如有，让其告知具体时间、地点、办案人员是谁，及时帮助当事人提出申诉、控告，排除非法证据等意见。

4.了解具体案情及讯问情况

了解当事人有无在现场的证明，案件发生的时间、地点，有无共犯，有无从轻、减轻的情节等。

了解侦查机关提审次数、提审时长、间隔时长，有无保证当事人的休息与饮食，有无被带出所外，当事人如何陈述等。

5.提醒当事人注意事项

向当事人确认涉嫌的具体罪名，为其释明法律关于该罪的相关规定及对其行为如何定性与量刑。

告知当事人，侦查机关为其所做笔录（供述、搜查、辨认笔录，鉴定意见等），均要一一认真看过，发现与自己所说不一致的地方，一定修改、订正。而不要因为跟自己所说不一致，而简单地拒绝签名。因为，拒绝签名，就意味着失去一次辩解、更正的机会。

6.了解有无立功、自首、坦白等从轻、减轻、免除处罚，是否愿意退赃或赔偿等

7.与当事人沟通律师的法律服务方案及内容

02

与办案人员当面沟通案情

律师接受委托、会见当事人后，可向侦查机关了解犯罪嫌疑人涉嫌的罪名和案件有关情况，并将所了解到的对犯罪嫌疑人有利的证据或线索与办案机关沟通。申请办案机关收集相关无罪、罪轻、减轻或免除处罚的材料。

03

申请变更强制措施

虽然在我国，取保候审有很大困难，但对于一些犯罪情节较轻，可能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犯罪，取保候审成功机率还是比较大的。

律师在侦查阶段全面收集有效辩护的材料，综合全部会见内容，重点判断是否符合撤销案件、取保候审、监视居住、不予逮捕、无羁押必要性的条件。

04

代理申诉、控告；

对于案件办理过程中存在的侵害犯罪嫌疑人合法权益的情形，辩护律师可以为其代理申诉控告。

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权益受侵害可能来自于人身，也可能来自于财产。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形：

1.刑讯逼供；

2.采取强制措施法定期限届满，不予以释放、解除或变更；

3.应当退还取保候审保证金而不退还的；

4.对与案件无关的财物采取查封、扣押、冻结措施的；应当解除查封、扣押、冻结而不解除的；

5.办案人员贪污、挪用、私分、调换以及违反规定使用查封、扣押、冻结的财物的。

05

提交辩护意见

辩护律师在了解到案件基本情况之后，可将自己的法律意见、调查取证申请等写成书面材料提交给办案机关。这些书面材料，都将被放到卷宗中，会成为审查起诉、审判阶段的审查依据。

其实，每一个阶段，律师要做的工作都非常细致、繁重，能列举出来的，只是一个大纲、方向，很多工作，是靠专业、经验成就的，就像医生开出的处方只是一张、几张纸，但背后的诊断，是复杂的、逻辑的。